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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1.酸风射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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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头发散乱,狼狈不堪,澜舟从没见过父亲这种模样,真把他吓着了。他尝试上前搀扶他,才知道父亲像山一样,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。他也可惜这个没降生的兄弟,虽然悲伤,痛苦不及父亲之万一。他只有劝他,甚至带着些怂恿的味道敲边鼓:“阿玛,时候到了,咱们调兵吧,汇拢兵马,直指北京。”

冲冠一怒为红颜,这是最好的□□。澜舟本以为他阿玛会毫不犹豫发出帅令,可是他竟奇迹般地冷静下来,慢慢站起身,立在一地枯枝间摇头:“古往今来,多少战事因一时意气弄得全军覆没,我不动兵戈,不表示会坐以待毙。以前姿态摆得太高,有现成的武器不加以利用,现在看来真是傻。”

他所谓的武器,自然是指镇安王。王鼎这人是一介莽夫,要论谋略,若是没有身边幕僚,他早死了八百回了。只要点滴渗透进他的智囊团,稍加鼓动就能让他乱了方寸。兵家最一本万利的,就是借刀杀人,到时候看戏的不怕事大,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,转头和他通力合作,也未为不可。

澜舟眼巴巴看着他迈出来,面色凝重,表情却如常。他吸了口气,一字一句吩咐:“王鼎是孝子,过两天是他母亲八十大寿,趁着这个当口和他互通有无,也好。准备一封拜帖,打发个靠得住的人送去,礼要备得巧妙,叫他明白我的心意,往后好说话。”

澜舟应了个是,果然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,也没有永远的敌人。以前一直等待那两位藩王先动手,战略不错,却过于被动。现在主动拉拢,看情形再部署,且不说成算如何,黄雀在后,损伤更小,那是一定的。

张嬷嬷在边上守着她,抚摸她的头发,她脸上的麻木和空洞叫她害怕。她急切地叫了声殿下,颤声说:“你还年轻呐,滑了一胎不要紧,养结实身子,还能再怀。”

她嗯了声,“是啊……可我觉得对不起良时,没脸见他了。”

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进她的鬓角,张嬷嬷替她掖泪都来不及,只能不迭安慰着:“王爷不会怪你的,这也是形势逼人。你听我说,小月子里不能哭,哭了会瞎的。好孩子,你擎小儿吃我的奶,是我一寸一寸捧大的,你这样,比割我的肉还疼。你要嬷儿怎么样呢,要是能换回小世子的命,我这就死去也成啊。”

然而再多的话都是无用,悲痛止不住,泪也止不住。她闭上眼睛,眼前都是良时的泪眼。如果他知道了消息会怎么样?会怨她吧?她这么没用,连孩子都保不住。二哥哥拿嫡子牵制南苑的计划也要落空了,一个病怏怏的妹妹,人家还稀罕吗?

那厢老五的飞鸽传书到了,长公主力保南苑,舌战内阁,以至于伤了胎气,孩子没了,据说是个男胎……

澜舟奉命办事去了,他仰头看天,天是瓦蓝的,北京应当也一样吧

“长公主会不会恨我?”他喃喃问,“我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城,她现在一定很怨我。”

他站在日光下,脸色铁青。

心就像个容器,装满了各种各样极端的情绪,一把利刃无情翻搅起来,搅得他血肉模糊,搅碎了他的五脏六腑。

他的一生,并不平静。南苑经历过太多风浪,自从太王爷把爵位传到他手上,他没有一天是松懈的。本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,他都可以咬牙坚持住,可这次怎么办?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,他的女人,他的儿子,成了他优柔寡断的牺牲品。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,是他考虑得太多,如果早一点发起战争,也许婉婉就不会弄得现在这样。五个月的孩子小产,她有多痛,他不敢想象。他恨大邺、恨慕容高巩,恨那个龌龊的朝廷,更恨他自己。他提着剑在院子里疾走,见什么砍什么,用尽所有力气,把眼前看到的一切统统都毁了。

气血逆行,毛发耸立,离疯大概只有一步之遥了。毁无可毁时方精疲力尽,跪在满地残骸里,狼一样地嚎啕起来。他该哭,必须找个宣泄的途径。他的感情一向不外露,只有在婉婉面前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。可是他那么爱她和孩子,竟保护不了他们。本想委曲求全伺机而动,结果人算不如天算,慕容高巩再次给了他迎头一击。他的所有怨恨,所有力量都无处倾倒,到底怎么做才能报这血海深仇,怎么做才能让慕容高巩生不如死?他咬着牙,浑身打颤,如果能一脚踏进北京城,他现在就想把那个狗皇帝碎尸万段。

“等咱们攻入北京,儿子一定杀光慕容家的人,为额涅和小弟弟报仇”澜舟到这时候才敢上来劝他,跪在他父亲面前抽泣,“阿玛节哀,您要保重身子接额涅回来。您现在这样,让额涅知道了多伤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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